「播客」共识社区是主动承担社会责任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青年志Youthology Author 探索社区的
本期嘉宾
■ 唐冠华 | 共识社区定义提出者、「家园计划」联合发起人,自给自足生活实验践行者
■ 张贤明 Daniel | 卡内基梅隆大学建筑系毕业,「P8星球」创始人,远大集团「活楼里」主理人,可持续社区实践者
■主持人: 李颐Lisa | 青年志创始人,播客「问题青年」主播
本期嘉宾
■ 唐冠华 | 共识社区定义提出者、「家园计划」联合发起人,自给自足生活实验践行者
■ 张贤明 Daniel | 卡内基梅隆大学建筑系毕业,「P8星球」创始人,远大集团「活楼里」主理人,可持续社区实践者
■主持人: 李颐Lisa | 青年志创始人,播客「问题青年」主播
01
对社区和共同体概念认知的缘起
反思无意义竞争,减少物质需求,探索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
“共识社区”是尊重多元的,有深层次共识的群体共同体。
社区是一个允许不同意见在面对面形成碰撞的“阴阳”场域。
我可以分享一些我到访过的社区。
我硕博连读的时期在印度待了一年,拜访了一些宗教的社区,也看了很多佛教、印度教的建筑。我被一个规模比较大的乌托邦城市就吸引到了,它叫奥罗城(Auroville),在本地治里。这个城市是在40年代建立的,直到现在还有将近两三万人,是一种社会主义形式。你只要是这个城市的成员,就能拿到一个基本工资,给予你一片土地,在一定程度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黎明之城 Auroville
我们是社区的一份子,社区是我们的身份,别人对我们的认知。
6年前,我和太太在长沙创办“P8星球",做了140+场分享会,试图去创造一个允许人们面对面的场域。我认为让人们面对面共存和“在一起”才是社区的最终目的,也是我作为建筑师想达到的最终目的。
我们最后还是要共同到一个地理环境,去创造出一个空间距离上产生重合、碰撞的场域,新的社会关系和可能性会去社区中快速迭代。社区需要一种实验的环境,假设如果能形成一个固定结构,那它可能成为一个社区的共识,甚至是某种法律,大家能在一定程度上相信。我和冠华有一个共同点,即我们都无法把自己抽离于这个社区。我们是社区的一份子,社区是我们的身份,别人对我们的认知。 社区和人是相互的。如果土地上没有人,这个土地上是没有社区的。任何建筑是去服务存在于土地上的这些人,但这些人如果不在的话,这些建筑其实也失去了它的意义。所以我作为建筑师,也会去思考如何考虑能源与资源的消耗,去构建一个更可持续的场域。
02
什么是一个持久和真正的共同生活?
Lisa:
之前看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谈“共同体”概念的时候,有一段话特别令我动容,他说:“共同体是持久和真正的共同生活,而社会只是一直暂时和表面的共同生活。”令我动容的地方在于,好像我们每天能够拥有的只是这种暂时和表面的生活,什么才是一个持久和真正的共同生活呢?
Daniel:
Daniel:
社区可以为成员提供无法用金钱交换的价值,而成员之间可以进行知识的共享。
我在德国拜访过很多联合居住形式的社区,会共同购买一处房地产,把它变成几百个甚至上千个单元供社区成员居住。这种社区有点像一个居住合作社,它的优势在于如同一个亚历山大灯塔——一种图书馆的形式,每一个居住在这里的成员都是一种“活的知识”,比如哲学教授、法官、幼儿教师都会共居于此,当成员之间在共同维系一件事情时,彼此的知识是可以共享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想要打造的一种社区形式。它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工具包,每个社区成员都具有某种知识和智慧,并乐于在社区中与他人进行分享。无论涉及到的问题是诸如水龙头维修,电梯维护等日常事务,还是如何在社区中自产能源这样的未来构想,都可以在其中共同解决。
除此以外,我认为农业对于一个长期可持续的社区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不一定是要像古巴那样达到百分百自给自足的农业,而是可以让部分农产品实现自产,比如大米、香草、蜂蜜等。大家可以在周末的时候,通过市集进行分享。这可能是社区对于每个成员而言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当社区进入一个稳定的状态,它带给我们每个人的很多东西是用钱都买不到的。
社区共建日社区居民清理园区
但是最后它不应该成为某种高级的房地产,需要用钱作为通行证,虽然在美国确实出现了很多这样的“奢侈社区”,比如在硅谷就有很多人在研究这种以土地作为基础的社区,但这些人其实都是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在做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这样的社区形式到底适不适合所有人,我觉得这也是有待讨论的。但我还是认为我们可以实现一个所有人都可以负担的可持续社区,而且这是必然的,不然无论是国家提到的2030碳达峰还是2060碳中和,如果达不到可持续的状态,要面对这些挑战都是非常困难的。
我最不想看到的一种状态,是因为某种环境灾难导致大家最后都回到土地。或许我们可以向早期我在研究的“转型社区”学习,它是从英国托特顿斯舒马克学院发起的一个机制。转型社区的目标是,在人类脱离石油能源之前提前做好所有的转型,而不是因为环境压力导致我们要重新改变甚至被迫放弃现有的生活方式。
社区实践不是逃离城市化,而是主动担负起创造未来生活构想的责任。
加入社区的人,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不应该说成是“逃离”现在的生活,而应该是“主动退出”。因为如果实在被逼到要逃的程度了,那他的选择更多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能做的也就很少了。
很多我欣赏的社区伙伴,他们也是会具有这种主动意识去进行创造和建设的,而且在他原有的生活中,就具备这样的主动性,能够主动去解决自身遇到的问题。现在他发现了能为社会带来更多益处的事,所以就转而投身于这件事中,这也是一种主动的、自发的选择。我觉得这是一种更为健康的方式。
这些年我在社区接待了很多人,其实都是逃离式的,觉得现在的生活不行了必须要换个环境才来到了这里,不过抱有这种心态往往会产生反弹。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在心理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来到这里是期待这个环境能够解决他的问题,但对于这个社区来说,他们并不会具有很强的建设性。
家园计划部分工作者合影
我们并不是没有能力或意愿去帮助解决这种问题。我们之前也接纳过很多有抑郁情绪甚至自杀倾向的朋友,只要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们是愿意去帮助他们的。但如果整个社区全部都由这样的群体构成,就很难去做其他的实事儿了。
必须得有一些主体的人,他们是心理状态是很健康的,能够去往外创造或输出。比如在我们山谷里有些地方需要除草,如果没有人去做,那这些地方很快就会被草长满走不了人,所以永远得有人主动扛起锄头去做这件事,而不是等着别人为他开路。但像这样能够主动建设社区的人,其实是非常少的存在。
03
共同体生活的异质性
你期待的是创造一种什么样的社区,吸引什么样的人?然后实际上吸引了什么样的人?
社区的环境不能太舒服,它才是一个真正的社区。
起初我做P8星球的时候是有一些私心的,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动力。因为P8星球是在一个模块化的建筑里,我当时是想看看建筑在一个社区里,有多少程度会影响所来的人。
现在P8星球留下的人和我们期待的还是挺接近的,有一些传统的手工艺人,做农业、环保和教育的人,也有做NGO、社会组织这样的团队留下。在这之前,我们也接待过商业公司、科技公司、初创公司,但是他们最终都选择了离开。
P8星球社区主体
我认为社区的环境不能太舒服,它才是一个真正的社区。承载“社区”的并不一定是钢筋混泥土的建筑,“社区”也不一定要提供方便、舒适但是可能会对环境和世界造成破坏的设施才能吸引人来。
反而,我认为“社区”比较大的特点是在环境上去产生与社会不一样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一些不方便,可能是环境上的不方便,也可能是价值观上的不方便。比如,社区的集体可以决大家定共同不吃肉、不用除草剂、要保持自然生态系统的运转,而不是非要把它改造成城市的面貌,有表面上的便利,但是总会生产一些不可持续的垃圾。
大部分人行走在这个城市里面是关闭了自己正义的开关的。在社会,大家按照“最小公约数”的方式生活,法律会约束一个人的行为,只要做一个守法的公民,就能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人。但其实法律只是约束了我们不能做的事情,但如果要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行走在社会上来说,有更多时候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所以,我从来不认为让社区吸引人来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些到达社区的人是幸福的那一批人。
我觉得在一段时间的实验之后,不管是环保的实践,还是社区当中形成的更加亲密的社区关系,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会多多少少发生改变,向往一些不一样生活。如果是一群人,我们肯定不会那么麻木,可以看得更远,这会给人心里产生一种踏实的感觉。大家所谓的社会焦虑,是因为他们每天只看到了今天,最多看到了下周,能看到一年的事情都很难。但是如果是在一个社区里,大家其实是做长期思考和做长期打算的。
在园区内用废弃材料搭建小木屋
04
关于社区的失败、成员的离开
社区需要新陈代谢,离开是一种播种和再生。
我有一个想法,是指一个社区需要经常毁灭和失败,但是这些人之后会走到更多的地方,然后他们会像蘑菇的孢子一样,离开之后还会影响其他的人。
从我们社区离开的有艺术家,他们带着自己的共识到岳麓山上建立了一个新的社区。我在德国的时候也加入过一些社区,比如柏林的转型社区小组,跟着他们做活动。我离开后,我把在那耳濡目染、感受到的社区精神其实播种到了更多地方。
印度的奥罗城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社区。有人会搬过去,让自己的孩子在那长大,孩子出去读完书、变成博士生后再回归社区继续耕耘。有时候社区中的人需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圈,去理解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然后再回归。社区是可以有开放的可能性的。
共同体的实践没有“失败”可言,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和启发可能远大于追求本身。
在感性上,我个人面临每一次的分别都会有伤感的分别之情。这些年面对的分别太多了,好像心也硬了一些。后来我就想开了,觉得共识社区的实验也不是非得在一个地方做。它也可以像一个训练场,人们在这练练兵,再到别处建设自己的社区。
从更大的共同体上来说,包括历史上的实践,也没有什么成功或者失败可言。在这个进程中,只要开始了,就是在成长和积累经验。即使他们追求的东西最终没有追求到,但是带来的启发可能远大于追求本身。
既然我们每个人都存在着某种天性,想组成共同体、组成社会、组成家庭,就应该去实验、使用这种天性。我觉得只要没有对压力和失败的恐惧的话,其实很多事情就可以开始做了。
©《布鲁克林农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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